開口前盧卡斯足足默念了5遍‘我總得說的’。但開口時卻還是磕磕巴巴，哼唧了好幾次。

剛開始他沒敢擡頭去看赫爾南的表情，但很快又鎮定下來，一邊勸著自己‘這根本沒什麽不好，我根本沒必要做賊心虛’一邊視死如歸的擡起了頭。

赫爾南…赫爾南就如他想的那樣目瞪口呆。超人實在很少露出這種表情，他微微張嘴，好像這回是盧卡斯變成了只鵝。這反應其實已相當溫和，但還是讓小法爾科內感到了頭疼。

赫爾南是真的很震驚。但他有點兒說不清自己在震驚些什麽—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，他都相當希望盧卡斯能和他人建立一段穩定的情感關系。他清楚自己很可能會像路西法那樣感到嫉妒和不滿，但他依舊希望盧卡斯能有個伴侶，有個愛人。

……所以是的，他到底在震驚些什麽？他到底為什麽難以接受？

超人很少感到茫然。赫爾南的個性令他很難接受任何事物超出自己的掌控。他很少有這種既想深思卻又不敢深思的情況。可能他其實早就非常清楚了，但他始終不肯承認。

他其實很清楚自己和盧卡斯的關系在他人來看恐怕已相當病態。他們恐怕是真的很難擁有比對方更重要的人了。

他們都能為對方的安危而犧牲自己，也都願意因對方的執著而無條件的做出退讓。

赫爾南曾聽過一個非常惡心的詞：‘靈魂伴侶’。他從不肯承認他和盧卡斯的關系其實和這個很像——但問題是，他們永遠都不會成為彼此的伴侶。

那太奇怪了。沒人的性幻想對象會是自己。沒人想和自己的影子成為一對。他永遠都不可能和盧卡斯產生□□關系。他們-

他們似乎早就超越了那個。就連伴侶這個詞，在他們間都顯得那麽笨重。

赫爾南其實非常清楚這個。他不是真的不懂為何路西法總在嘲笑他們，總在妒忌著他。他清楚他得到了盧卡斯的什麽，他早就融進了對方的靈魂之中，他們幾乎可以說是一體的。

這麽想的話其實有點兒惡心，還有些微妙的不潔。赫爾南一向拒絕屬於任何群體，赫爾南拒絕任何形式上的服從——他本該對自己對盧卡斯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底線、步步忍讓感到厭惡與恐懼。但不，他從沒這麽想過，他甚至也很享受。

——他一直都堅定的相信著盧卡斯不會墮向深淵。這一是他非常相信盧卡斯就如他不想與盧卡斯為敵那般恐懼傷害他，二則是，哪怕堅強如超人，他也無法想象自己與盧卡斯‘開戰’的那天。

赫爾南愛盧卡斯。這種愛不是友情，不是親情，更不是愛情或信仰。他愛他如愛更年幼也更值得被愛的自己，他是真的愛他。

赫爾南厭惡一切摸不著、看不見，沒法被他握在手中的事物。他曾因幼時的頑皮而害得姐姐下身癱瘓，他沒抓住她，他愚不可及、羸弱不堪，簡直該死。

自那以後他便總想把一切都抓在手裏。正義、倫理、生死、乃至整個世界。

但他的確從未想過要掌控盧卡斯。哪怕明知對方心結難消，明知一旦他抓不住盧卡斯，會發生怎樣的慘劇。

可赫爾南就是沒法想要抓住盧卡斯。

所以此時的超人才如此的驚愕。他甚至感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仿徨——但這軟弱的情緒一閃而逝，沒給赫爾南抓住。如果超人察覺了自己的心情竟然如此軟弱，他肯定又要勃然大怒。

……這個超級浪子、全地球最性感的男人之一、擁有無數俊男美女床伴的氪星之子……他漸漸恢覆了面無表情，看似已消化了這個他根本沒法消化的‘事實’。

他依舊不清楚自己該喜該憂，該斥責布魯斯·韋恩配不上他的兄弟，還是該恭喜盧卡斯終於走出了他給自己建造的牢籠，終於有了感情生活。

這兩股念頭幾乎同樣強烈，並還在撕咬著彼此，這折磨的赫爾南閉了閉眼——他也的確不想繼續和期盼著他回點兒什麽的盧卡斯對視了。

這太難為他了。

如果他是路西法，那無論真心如何，肯定能立即開口道喜。這是盧卡斯想聽到的，也是盧卡斯該聽到的，赫爾南也真的很想這樣說。

但他-媽的他並不是路西法。他是赫爾南·蓋爾，是個從不屑撒謊、更不愛隱瞞自己情緒的人。

“………我的心情非常覆雜。”

赫爾南幾乎從沒用這麽‘輕’這麽‘弱’的語氣說過話。他並沒立即發怒，這讓盧卡斯多少松了口氣。

但隨後小法爾科內也後知後覺的產生了疑問，他為什麽覺得赫爾南會生氣？為什麽甚至比告訴阿爾貝托還更恐懼和赫爾南坦白？

盧卡斯也並不是真的不清楚。他甚至比赫爾南更好承認這一點兒：因為他愛著赫爾南。就如赫爾南愛他那樣。

……但和更霸道、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赫爾南不同。盧卡斯清楚這種感情是……不能說對也不能說‘好’的。

盧卡斯甚至也曾想過。他和赫爾南的聯系是不是對布魯斯很失禮、很不公平？

他很確信自己愛赫爾南還勝過愛他自己，而盡管他也願意為布魯斯去死，但卻似乎還沒達到那種程度。這曾令他有些惶恐，畢竟盧卡斯過去從未想到自己竟真的能和他人建立一段感情。

…但很快他就默默恢覆了平靜。他和布魯斯的交往也才剛剛開始而已。布魯斯是怎麽看待他的？如果他像對待赫爾南一樣對待布魯斯，說不定反而才讓對方感到困擾。

現在就談什麽公不公平，還太早了。

……盧卡斯很快就理清了自己的思路。而且他早已不會為自己如此程度的‘迷戀’赫爾南感到羞愧了。但如今他的擔憂卻終要實現——盡管明知不是這樣，盧卡斯卻還是感覺自己好像一個正在劈腿的渣男。

接著超人終於再次睜眼。他在閉眼的這會兒功夫找到了很多可以用來轉移話題的問題，比如為什麽是布魯斯，比如這有沒有點兒太快了。

這全都是些屁話，但赫爾南清楚毫無感情經驗的盧卡斯必定沒法清楚這都是屁話。

但等他再次與盧卡斯對視，看著他兄弟那張為難的、猶豫的、期許著的臉……超人情不自禁的心頭一軟。

……我都在想些什麽啊。白癡。

“…我之前一直都很鼓勵去見識更多的人，和更好的人結交……”他在說些什麽蠢話？“我很高興你終於這麽做了。雖然這很突然，但我其實也算是預料到了。”

這簡直蠢極了。簡直莫名其妙。

冰冷的罵聲在赫爾南的腦海中響起。但此時他的表情卻相當柔和。這是一股有點兒空洞的溫柔。他的確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：

“我不想顯得我很蠢似的，但我的確並未真的想象過你和他人在一起的樣子，我得承認我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真的接受這個，但”

“但這是件好事。盧克。只要你因此而感到了快樂——”

赫爾南頓了一頓。他相當理智的把那句‘希望韋恩配得上你’給咽了回去。他比外界想的更了解自己，赫爾南清楚以他的標準只怕這世上都沒人能配得上盧卡斯。

“……但我很理解阿爾貝托的心情。他肯定非常茫然，根本不知怎麽應對這事。”

赫爾南邊說邊擡了擡臉。他此時的心情也正是這樣，超人簡直想飛上樓和法爾科內的家主握一握手——這實在是太驚人了。實在是……太刺激了。

赫爾南感覺自己好像又被那顆小綠石頭纏上了。他的心臟好似都變得虛弱了。

盧卡斯的表情變得非常驚喜。他是真的沒想到赫爾南竟然願意祝賀他。他們的關系過於親密，親密到就是赫爾南為此暴怒也毫不稀奇。

超人向後退了兩步，五味陳雜的盯著他的兄弟向外走去。他很久沒看盧卡斯如此輕松，如此純粹的感到快樂了。赫爾南一時竟十分卑微的感到了慶幸，他慶幸著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。

哎。沒錯。

這種事…為了這種事和盧卡斯吵架？……這根本毫無必要。

超人低低的勸慰著自己。他的情緒十分糟糕，但這種糟糕似乎和他決定把力量寶石送給盧卡斯時又有所不同。之前他更擔心盧卡斯的安危——但也很快便想出了應對方法。

但現在的這種低落？……他有個屁的解決方法。他是不可能像個賤-人似的去祈盼盧卡斯與布魯斯分手的。他寧願盧卡斯的戀情持續的更長一點兒，盧卡斯能快樂的更久一些。

“好了，我們走吧。”

最終他也只能不鹹不淡的邊說邊走。超人的胸口憋著一股郁氣，盧卡斯也莫名的沒再接話，老老實實的跟在赫爾南的後面。等超人終於走出了法爾科內家的地下室時，他發洩時的回頭瞪了一眼，莫名其妙的提了個建議：

“你還是把這地下室封死了吧。趁著文森特還沒長大……這種關禁閉的傳統根本沒必要流傳下去。”

眼不見心為凈。

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想起這破地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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